「侄儿伙,你先回介吧!」见杨哥双手插兜走在后面,焕章自然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就支唤着许加刚让其先走一步。许加刚答应一声之后没有立即离开,杨书香一转心眼,凑上前拍了拍柴鹏的肩膀:「你跟加刚一块。对了大鹏,去后院告老祖宗一声,就说我晚上在前院睡了。」柴鹏应了一声,没过问表叔要干啥,他接过陆海涛递过来的扑克,碰了碰许加刚:「走吧。」
夜幕掩饰下,许加刚脸上一阵厌烦,心知自己选的这条路有多难,目前只能忍着。
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杨书香把烟掏了出来,递给赵焕章和陆海涛,随之蹲下身子。还别说,嚼泡泡糖时果然能遮挡嘴里的烟味,杨书香就蹲在旮旯处多嘬了口烟儿。他心想,也不能说那许加刚一无是处——头脑简单四肢达,遂在黑暗之中把题外话点醒出来:「回介之后忍着,可不能在屋子里抽烟。」海涛是客,自当别论,可必须得点点焕章。说这话并不是说焕章没脑子,就怕他当众被琴娘撞见数落两句下不来台,搞出点什么顶撞的事儿来,那就不好了。
提这话时,杨书香脑海中难免闪现出从姥家后院挪移到前院的镜头。出了屋,妈妈就挽起了他的胳膊,一颦一笑随着步伐展现出来,杨书香心里自然乐意接受,就把脸侧过来,注视过去。依稀间的月下,妈冰冷的脸上释放出一股婴儿般的润泽,那是一种轻松下的妩媚,在被她拖动着朝前走时,都能感受到她心里难掩的欢实。
「愣会儿他们也都该来找你了,要是从前院住就告你姥爷一声儿。」冰冷的世界在祥和喜悦之下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于是杨书香的心里便没了之前的乱七八糟,变得简单起来:「你内?」妈妈的眼睛在黑夜之中炯炯闪亮,彷佛九天之上的星,璀璨夺目:「这不你嫂子让大鹏喊我过去玩牌吗!」
「杀家鞑子有意思吗?」杨书香凝神看向柴灵秀。柴灵秀杏眼微翕,小鼻子皱了皱,从嘴里「切」了一声吼,说:「就直说你妈参与赌博好了!」嘴角一扬杨书香把手搂在了妈妈的腰上,一脸的嬉皮:「我可没说,我还坦着你赢钱呢!」这话说得轻松惬意,完全没必要遮着瞒着,但有些事儿娘俩间是心照不宣的,有些话也只有娘俩单独在一起时才偶尔说上两句。比如家长会结束时,当着许小莺的面柴灵秀没有过多表态,杨书香也没多问别的;比如一起回陆家营时,身边始终跟着许小莺姐弟俩,柴杨母子也未排斥。或许这就是母子间的默契,一种心灵上的感应。
亦如此时,并非杨书香少年老成装大尾巴鹰,方寸间的东西说不清那就假他人之手把对方支开,然后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抽烟。
「不能够!啥时咱也不能让家大人逮着咱抽烟的事儿。」这一点焕章倒是不反对,他说这话面向的自然是父母这一辈人。其实早在赵永安续烟袋锅时就已经破了戒,而杨书香当着马秀琴的面也抽过烟,不过既然杨哥说出了口,焕章心里自然咂摸出了味儿。
「海涛,他说话咱得去良乡那边听介。」杨书香一摇脑袋,朝着焕章啐了一口。陆海涛忍着冲动没笑出声儿,结果被焕章捶了一撇子:「海涛你说句公道话,我啥时说话不算过?」海涛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上回拉白菜大姑找谁来着?」被揭出来,焕章一卜愣脑袋,随手把烟屁弹了出去:「你不能这么说,当时啥情况……」
「啥情况?海涛,踢这个贼肏的!」杨书香腾地站起身子,陆海涛也跟着站了起来。焕章一见情况不妙,身子一弓提前蹿了出去:「行啊海涛,你跟杨哥合起伙来,你们给我等着!」夜色下哥仨相互追逐着,他们穿街过巷,顺着陆家营的胡同奔跑起来,咯吱吱地连脚下的雪都被这股涌动的青春带动而飞,张扬起旋儿,嘴里吞吐着哈气,一路狂奔,直至来到沉怡的家外。见到厕所,哥仨争先恐后跑了过去,挤在狭小的厕所中不分先后把裤子一脱,脑袋一扬让自己痛快一把。
「杨哥,明儿你打算干啥?」出一阵呜呜声,焕章把眼睁开,问道。
陆海涛的身子打了个哆嗦:「杨哥不说要在年前把寒假作业都写了吗!」
杨书香捋着包皮没言语,但哆嗦必然也随着尿液的倾泻打了起来。
「要不明个儿我出去转悠一圈……」焕章一开口便露了馅,被陆海涛揪住了尾巴:「就明说去找小玉,还遮着瞒着?」
焕章呲呲一笑,从口袋里把烟掏出来:「现在外面抽个够,回头到屋里可得忍着。」把烟派出介。
杨书香抽搭着鼻子,颇为感慨:「哥仨挤在茅厕里抽烟,幸好是冬天,这要五方六月,哇~啊。」做了个呕吐动作。
厕所里正抽着烟,从偏房里闪出个人影。杨书香急忙把脑袋一缩。我妈!见柴灵秀提着水壶走进堂屋,朝着陆赵二人叮嘱了一句:「烟屁别扔厕所里可。」嘬了两口,把烟揉蹭着一掐,出了厕所一甩胳膊,有多远扔多远,又借着嘴里泡泡糖的余香深吸了几口空气,这才扭搭扭搭一起进了堂屋。
堂屋里柴灵秀正给茶壶里斟着水,见儿子等人回来,忙朝着西屋里让,东屋这边如火如荼打着麻将,西屋那边也等着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