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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情何以堪(第1页)

沟头堡北口的三角坑,南窄北宽,呈锥子型傍依在泰南这条省国道的东侧,像极了男儿雄壮有力的上半身,说书先生讲隋唐演义,那里面的好汉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细腰乍背。

省道两旁是一米来高的土埂,风一吹,哗啦啦的一阵干响,随即在三角坑上打起了旋儿,那些个柳树榆树便也随着一起吱扭扭地摇摆起来。天蒙蒙亮时,炮声四起,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村北口三角坑东侧的两处房子的门楼上,灯笼仍在亮着,风一打,愈加显得喜气洋洋。往年的这个时候,准有个半大孩子会从家里跑出来,一只手提溜着竹竿,一只手拿着鞭炮,不过今个儿看起来他似乎是睡过了头,也可能是看了半宿录像太疲倦了吧,半天也没见着人。不过,倒有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在院子里忙碌,前一秒他还端着簸箕给暖气炉子添煤,后一刻就又跑进套间里开始整理杂物,里里外外跑进跑出,又给那昨日剩下的饭菜归置到了一旁,忙完,这才坐下来歇会儿。

坐在马扎上正要点烟,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中年人忙又跑进了锅炉房里,从口袋中掏出个用卫生纸包裹的东西,他掀开炉盖,用手搓着那团卫生纸,随即两个黏成一团的透明物便露出了一角。

中年人把它们捏出来看了看,团成一团的两个透明物像洗过以后摇摆在风里的衣服,外面干燥内里却带着一丝水渍,透明色的内里持续散着一股刺激味蕾而又呛鼻儿的味儿,心里想到了什么,于是男人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他还特意闻了闻透明物的外皮,然后依次放在嘴里唆啦两口,脸上便显出一片悠然陶醉样儿,还吧唧起嘴来轻喃一句:「真骚,不过确实够味儿」,回味着这里面的故事,随后手一扬,把它们一起扔进了火堆里,又补充着念叨了一句:「昨晚上多亏有这两个玩意,也总算落地生根,让你们都找到了家!」炉子里跟着响起了一阵吱吱声,又是一股呛鼻儿散出来,像是烧胶皮的味道。

翻身回到厢房后,先是看了看套间里规整出来的东西,而后中年人坐在马扎上点了根烟,抽烟的过程他稍稍整理一下衬衣,儒雅端正不说,整个人红光满面看起来更加精神饱满了。他倒是精气神不错,后来从屋子里踉跄着闯出去的小伙子则一脸黯淡,丢了魂儿似的跑到西场,茫茫一片天地,竟不知自己该去向哪里。

那些个日升日落的日子里,一群富于睿智的人总会在槐树前的木墩子上聚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叼着旱烟袋,或提溜着茶壶,或拿着蒲扇,优哉游哉地用他们与生俱来的表达方式,绘声绘色的把那些个用青蓝色大砖砌盖的房子里面的故事讲述出来。讲至高潮,四十开外的那些老娘们便都会情不自禁跟着一起附和两句,多以「还干鸡巴啥呢,快鸡巴说重点吧」这种淳朴而又简单的言语来表达自己内心那急不可耐的情感,于是在不经意间抖动起花背心、白背心,胸口的奶子便颤了起来,讲述者如果是个爷们的话,便会把目光寻唆过去,穿梭在她们的胸口上,唾沫横飞讲得越卖力,而那些个岁数稍小一些的女子当然是架不住老爷们的一番狂轰滥炸,只得把脸撇到一侧,故作不知,实则耳朵支起来老高,然后「谁家晚上肏屄打炮的辛密」便都给她们听到了耳朵里。

孩子们是耐不住寂寞的,永远不会像大人们那样长久扎在树荫凉底下说些风流韵事,实在没话说还能听个呵呵。他们拥挤在榆柳木或者枣槐木的门子前,手里拿着晒莲(向日葵)杆子,或者是攥着弹弓子,仨一群俩一伙,迎着烈日顺着街巷开始奔跑起来,忽东忽西,跑得满头大汗,然后在两旁玉米地的注视下,来到沟头堡二道闸前,晒莲杆子一丢,弹弓子放在河坡上,把个裤衩背心从身上一脱,赶鸭子似的一起跳进青龙河里。

时值六九,立春时节下的二道闸东西两侧的冰面仍是一片湛蓝,但站在桥头已经可以听到闸板下面传来的哗哗流水声,深吸口气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寒春时节所特有的泥土味,深达肺腑,让人稍稍有些感觉,这里还是有些活气的。而三角坑这片地儿就不同了,一片死气沉沉不说,枯黄的漫坡、干硬的树枝、寒冷的回旋风,这个环境下,人也就自然而然跟着一起堕落变得死气沉沉。

杨书香的脑袋几乎快要扎进裤裆里了。抽着闷烟,他越想越憋闷,越憋闷心里就越堵得慌。沟头堡二道闸前的那堵用洋灰砌成的墙壁上,不知是哪位大师在什么时候所书写的七十二条教义:「四黑、四红、四脏、四险……」这些玩意杨书香都能倒背如流,早就印在他的脑海深处,聊蛋逼时,整上两句哈哈一笑,现在呢?尤其是回想起「四绿」时,他那如同面包一样的左手便禁不住颤抖起来。至亲至爱的人背地里做出了那种事情,而且还是在他亲眼目睹之下做出来的,心头就犹如给软刀子一下一下拉扯——捅进去拔出来再捅再拔,那感觉比抽他嘴巴还要令他难以接受,还要痛苦万分:不说好的要给我红包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告诉我啊!也让我死了这份心!

周遭的风簌簌而起,像是啜泣的孩子在呜咽,用无声的咆哮在舔舐着心底里的伤,那种痛说不出,却由内而外痛得人难以抵挡。

光棍汉和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们往往喜欢凑在一起,他们把膀子一光,云山雾罩天南海北去谈一些寡妇门前的事儿,围绕着女人,话题展开之后往往越说越邪乎,就比如爬灰,经他们的嘴里一说,戳脊梁骨似乎无足重轻,更多的是满足在一种自我倾吐口水之上,把它当成茶余饭后无伤大雅的话来讲出来,聊到兴起时还可以相互进行调笑。

「你爸今个儿没跟你媳妇儿睡?」

「你媳妇的咂儿才让你爸吃了呢!」

「不是我说,你们家那老大长得可真像他爷。」

「你娘了个屄,你媳妇儿刚从厕所出来,你们家老爷子可就进去了。」

「他妈的回头我先崩你媳妇儿介!」

「一会儿我就上你们家,把你娘们崩了。」

诸如这类极不正经的话经他们嘴里大肆宣扬出来,竟如此的和谐自然,感觉不出半分粗糙来,还往往逗得众人前仰后合哈哈大笑,然后说话者和听音者仅仅只是相互轮起拳头互捶两下便掀篇过去,丝毫不影响下一个话题的继续分说。

当杨书香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些个片段时,当那些个曾经听到的话由赵永安和马秀琴演绎出来后,除了心底里没法遮掩的哀伤,剩下的便是无尽的迷茫。他不解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真有传闻中的那些事情在上演着,上演的主角竟还是自己熟识的人,于是他变得愤怒,变得失去理智,以为赶跑了赵永安世界便清净了,却不想又遇到另一个让他更为堵心的事儿——娘娘和爷爷之间竟也存在着那种关系,并让他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年三十晚上,在套间里上演一幕无遮无拦的乱伦肏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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