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判后的第七天,茂村的老槐树开始抽新芽。颜珍珍蹲在院子里清洗药罐,搪瓷内壁的茶垢被阳光照得发亮。远处传来拖拉机突突的声响,她抬头望去,只见两辆满载药材的拖拉机正碾过村口结冰的石板路。
晨光斜斜照进院子,颜珍珍歇了一会,走到厨房里,蹲在灶台前搅拌药膳瓦罐,当归的香气混着蒸汽升腾,有一种别样的香气。
张婶挎着竹篮走进来,发梢还沾着露水:“珍珍啊,这趟上山采艾草可累坏我了,要是家门口就能摘到药材该多好。”
铁勺碰撞瓦罐的声响戛然而止。
颜珍珍直起腰,目光扫过院角随意栽种的薄荷,忽然想起王秀娥闹事那晚,被踩碎的野菊花在月光下泛着金斑。“婶子,也不是不行。不过,要付出些气力的。”
“出点力怕啥?”
张婶拍着胸脯保证,“咱别的不说,一把子力气是有!”
“婶子,”
颜珍珍笑了笑,提高声调,“咱为啥不在房前屋后都种上药材?以后,既方便咱们取用,还能往外卖钱贴补家用!”
这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张婶心里激起千层浪。
“那可太好了!”
自从学会做药膳,张婶一家得到太多的实惠,“珍珍,你那脑子好使,教教咱咋种呢!”
“行倒是行,”
颜珍珍抬头,眼里星辰璀璨,“您可得跟家里人商量好,这事要干,就得坚持到底!要怎么种,像高家那样弄一块实验田,还是联合几家人一起干,家里人得支持才行!”
“珍珍说话实在,不蒙人,我看行,”
张婶快人快语,“回家跟俺家那口子合计合计,准保跟你干!”
次日清晨,茂村的晒谷场挤满了人。
颜珍珍踩着板凳,举着自制的药材图谱:“金银花攀篱笆,紫苏种墙根,就连窗台都能摆几盆薄荷!“她身后,高晴正帮着分发从县城带回的种苗,两个姑娘的蓝布衫在春风里猎猎作响。
“丫头,你讲得挺好的,过几天你回了学校,俺们地里药材有啥问题,找谁问?”
有村民担心种植过程中回出现问题。
“叔,您放心,”
颜珍珍娇俏地一笑,“以后,我爸负责药材试验田的技术指导!”
“颜主任替咱们把关,还愁啥?”
有位大爷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明儿个就去地里,好好将土地拢,咱就放心干了!”
“对!”
“干!”
颜珍珍眼眶有些发热,仿佛看见,当盛夏的蝉鸣响起时,茂村的每堵矮墙上都爬满金银花藤,每户人家的窗台飘着薄荷香。
离返校还有三天,父女俩坐下灯下聊天。油灯将父女俩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突然,煤油灯摇晃起来,将父女俩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爸,你就按照这张图纸指导村民,而且,高健叔叔和唐婶婶他们已经种了一年,算是小有成就,他们可以担起农技师,帮村民们一起伺弄那些药材。”
颜良丰摩挲着女儿绘制的药材基地规划图,粗粝的指尖抚过标注的晾晒场、加工坊:“丫头,你这想法比我当年大胆多了。”
颜珍珍将凉透的茶盏往父亲手边推了推,蓝布衫的袖口还沾着白天整地时的泥渍:“您可别打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