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愚特意把范有成握过的右手背到身后,只抬起左手手腕,搁在垫枕上,免得露出来一圈红痕。
宋临搭了三指上来为范愚诊脉,才片刻就皱起来眉头:“小郎君今年几岁了?”
“今年刚满七岁。”
范愚有猜到会被问年纪,也能猜到听到回答后眼前的神医会是什么反应,想来多半会同所有初识他的人一般,说以为他才五岁出头。
闻言,宋临倒只是眉头蹙得更深,没有出声。
然后他又把视线从范愚的手腕转到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范愚今日穿的衣服已经是上一年年初时候裁的,平日里再珍惜仅有的几身衣服,也已经洗得泛白、带点毛边了。更不用说上边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旁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的处境如何。
宋临也是如此,小孩身上破旧的衣服和他诊脉的结果两相呼应,已经不需要再问话来映衬他的猜测。
于是他开口说道:“温补的方子所需的药材都昂贵得很,小郎君与其拿着药方去花钱补身体,不如先想法子吃饱肚子,莫要再半饥半饱糟蹋身体。至于调理,等小郎君再长大些,有余财了也不算迟。”
说是这么说,宋临也知道自己只是说了段废话。
眼前这小孩要是能想法子吃饱,哪会愿意挨饿,又岂会不知半饥半饱是在糟蹋自己身体呢。
但他只是个郎中,出来义诊已经是尽己所能,万万做不到再去关心天下孩童的成长。
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只能叹口气而已。
好在范愚已经提前一年入了族学,有族学包食宿,他确实不会再挨饿,听到这话就认真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神医并未给他开方子,那也就不用担心之后被范有成催着去抓药了。
范愚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一旁低着头正准备书写药方的叶质安现师傅并未开方子,就抬起来头,范愚这时才瞧见他的模样。
少年眉目俊朗,身姿挺拔,只是立在那里就已经像是幅名家绘出来的画卷。
因为先前一直在低着头写方子的缘故,围在一旁看热闹的族人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看清叶质安的脸。
这会儿猛然瞧见,人群中原本细碎的声音顿时响了不少,甚至还有几声响亮的吸气声。
“阿娘,杏儿好喜欢这位小哥哥,他生得可真好看。待杏儿长大了,就要嫁个这样的郎君。”
有位婶子怀里抱着自家闺女,也站在人群中。小姑娘才三岁大,瞧见叶质安的脸后就奶声奶气地同母亲夸赞小郎君的容貌,还表达了一番对未来夫君的向往。
婶子闻言哭笑不得,而周围的族人听见小姑娘的稚语后也都有些失笑,宋临同叶质安自然也有听到。
少年郎听惯了赞美,也已经习惯了众人对他模样的追捧,听了这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在师傅投过来调侃的目光之后,还是偏过头躲避了一番。
范愚对小姑娘的话深感认同。
他自己的模样就不差,底子好,但因为常年半饥半饱、身体亏空的缘故,气色并不算好,且还瘦弱,远不及叶质安。
至于祝赫,虽然外形也很出众,年纪却要比叶质安小一些,脸上其实还有些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平添一些孩童的稚气。
要是单单论模样或是气质,叶质安在范愚生平所见中已经能排到第一。
得到义诊的结果之后,范愚没有同族人们一样围着瞧热闹,而是在跟拉着自己来看诊的范有成道谢之后,就径直回家了。
已有半月未归家,想必床上都该落灰了,收拾东西就得花费很久。
他还想到父亲留下的两箱书中翻找一番,看看有无现在的他能用得上的书。
好在范愚的父亲也就只是秀才,比起还刚开始学习声韵的范愚也只领先了县试、府试、院试三场罢了,存着的书几乎正好都是范愚将来能够用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