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条龙忽然都意识到雷霆轰鸣的声音并非是从路明非的身边响起。
而是他们的精神中名为勇气与不屈的东西正在如被液氮冻过的心脏那样裂开。
那是君王莅临前,外臣不得不在王座下匍伏的威严,如黑海升空般翻腾在几千米高天的黑色元素乱流骤然间如狂涛怒海。
避风港那些伫立在四面八方每一个建筑斜角塔楼上的巨大氙气灯疯狂地四面扫射着,惨白的光斑交错着把云面照得雪亮。
同时被照出来的还有奥丁从沉睡中唤醒的诸神,他们的鳞片礁石般嶙峋,金色的瞳孔像是闪烁黑夜的群星。
可此刻群星坠落。龙们近乎逃窜地远离路明非和长老们之间的战场,他们追随奥丁去向黑色的至尊归来时的海眼,威严的黄金瞳里除了贪婪就是恐惧。
在越来越愤怒越来越狂躁越来越临近的君王威严中,哪怕圣宫医学会那些已经强大得自比为暗面君王的长老也终于开始昂起他们高贵的头颅要看看至尊会在何处降临。
终于南方的天地交界处亮了起来,仿佛有火焰在接天的群山上熊熊燃烧,铅灰色的云块底部被照得通红!
那是远比奥丁降临时更加灼目的烈光,恢宏的金色很快替代了赤色。
天地间回响着某个伟大的心跳,那个心跳简直像是在吟诵宣判逆臣死去的命令,由龙王们从骨血中捏出的次代种和三代种全都颤抖起来,他们回想起基因最深处的惶恐和苦痛。那是古老的时代,曾有君王在熔化的青铜彼端以接天的焰柱为刑具,将每一个佞臣挂在经久不息的火焰中焚烧千年的哀嚎。
“我嗅到了硫磺的味道,还有死去金属的腐朽气息与令人憎恶的命运枷锁。”
有从黑王诞生时海洋浓汤中诞生的古代种轻声说,他的人形形态是一道修狭的影子,骨爪延伸割裂、紫白色的光弧闪烁,青铜的元素在骨爪上如火流蔓延,最终被割裂成闪电状的武器。
龙族文明中连名字都不能被提及的恶魔、杀死过数十上百的同族并吞噬了他们的权柄,有人说他是海洋与水之王的后裔,也有人说他是至尊创造的第九君王。
他是宙斯,古老至尊议会的议会长、第一位诞生的长老、世间落下的第一道雷霆。
他诞生于白色的皇帝之前、是四大君王的长辈;在黑色的王座下也曾呼风唤雨、当神圣帝国倾颓时也曾力挽狂澜。
但时间是最锋利的刀,它会将有些人的野心雕琢成再也不可摧残的模样,宙斯的野心早已是声如群山的海涛。
现在那些海涛已经化作接天的狂潮,正要贪婪地吞噬世界,没有人能够让他回头也没有人能够让他的野心被镇压。
就算他已经猜到降临的将会是何等威严的东西。
南边天际的烈光越来越炽烈,他还没有来、可所有人都已经感受到他的峥嵘。
连路明非也凝神向那个方向看去,因为通向娲主和芬里厄的尼布龙根之门都还没有完全霍开,他预想中的盟友根本无法在此刻降临。
匍匐在地面的龙群将自己的双翼张开,他们的鳞片在反射着火河般的烈光,像是阳光照射下的肥皂流淌各种瑰美的光泽。威严越来越盛于是他们越来越胆怯,最终不得不蜷缩起来。
那东西终于过来了,裹挟着海潮形状正在燃烧的云,云端被分开,天空像是布满火红色的裂纹。
裂纹的最中间黑色的龙正扇动双翼,他有黑色如钢铁的脊和张开之后达数十米的翼展,利齿外突而瞳孔是龙族亲王特有的、猩红色的黄金瞳。
那只是一条次代种,甚至在今天这样万龙升空的盛况中他的威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在北海古卷中留下的名也远不如其他那些臣服在焦黑的冻土上将头埋进灰烬中的古老亲王。
“参孙……”
宙斯的声音回响在天地间。
但能够顶住君王的威仪而不跪下的长老并未将那条原本应该驻守在青铜城、并且在两年前学院举行的夔门任务中死去的次代种放在眼中。
他们的眼窝深处爆燃出金红色的火焰,一丝一毫一鳞一羽都在这些人的眼中显露无遗,而每一道或漠然或深寒或愤怒或憎恶或贪婪的眼神都投向那条宛若新生鳞甲的缝隙中都在渗出火流的黑龙头上端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