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云客楼生意兴隆,因处在进京出京的必经之路,四通八达人来人往,跑堂伙计忙活得脚不沾地。
“天字楼贵客两位——”
“贵客三位里面儿请——”
招呼的店小二嗓子都要喊哑了。
门口蹲着的两个人嘴里叼着干草,“这人是不是也忒难伺候了?”
“要我说,还不如不醒,一趟镖稳稳当当送走的活儿,这下可好,一会儿要吃饭一会儿要如厕,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儿坐轿子闷了,一会儿骑马冷了……我看他一会儿喘气都嫌弃累。”
“嘘。小声点儿。”
同伴叹了口气,“咱们镖头都没说话,咱们是个啥。要么也是回京,押一趟镖白给咱们二两银子,多好的活计,忍两天得了……这东坡肘子好香啊……”
“一盘肘子三百钱,钱也好啊。”
两人寻思寻思,谁也没舍得掏银子买肘子。
一左一右蹲在门口,来客总是会不经意地瞥他们两眼,他们正觉得哪里不对。侧头一看,不远处的寿材铺,门口也蹲着个黑影儿。
冷不丁一看——
是条大黑狗,此时吐着舌头,啷当在外面只哈气。
“我去买俩包子。”
其中一人忍不住起了身,另外一人仍守着门口。
云客楼的天字号厢房里,傅伯明全身上下仿佛没骨头一般,慵懒一坐。
衣服已经换了一套,整个人气质矜贵,眼下正看着面前桌子上满满的一桌子菜发呆。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人……
他讥诮地扯了扯嘴角,两个人抢着吃,吃什么东西都是香的。
一个人的山珍海味,看了就已经饱了。
定远镖局的老刘此时殷勤地在他旁边劝道:“公子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吧一下吧。”
他心里暗自叫苦,本以为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着的一趟轻巧活计,谁曾想还没等走到半路,“镖”
醒了。
在得知被人托镖后,脸色黑如锅底,“你的意思是……我被人甩了?被托付给你送回侯府?多少两银子托的?”
见刘镖头竖起了巴掌,他脸色缓和了许多,想到梅久花了大手笔,他心中刚有一丝宽慰。
然后得知五两只是定金,剩下的五百两要去侯府得赏……
他咬牙切齿道:“闹了半天,我自己押送我自己,自己奖赏我自己?”
他说着,挣扎着要起来,可他多年不曾运动,出入都是靠轮椅,不过才坐起来,浑身肌肉酸疼。
身子摇摇晃晃,还是一旁的刘镖头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刘镖师是个人精,在京中多年,人脉虽广,可侯门公子平日哪里是他这等贩夫走卒能接触到的,想到这也是他时来运转遇到贵人的造化。
因此,对傅伯明的态度极恭敬,提的要求有求必应。
可往往有时候人不识抬举,他越是恭敬,这侯府二公子毛病越多……
眼看着一天就能回京,此时硬是拖了大半天。
都要进京了,侯府什么吃的没有,非要来云客楼吃。
想到这顿饭的银子……他就觉得肉疼。
脸上的笑也成了苦笑。
傅伯明并没动筷,只是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到半锭银子,心里又莫名被安抚住了。
起码……她走前没搜刮他身上。
还特意花了五两银子托送他。
只是为了走不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