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正经官差,宋妙便答道:“我姓宋,家住朱雀门酸枣巷,听说此处上元节丢了人,正好路过,觉得罕有,就来看一眼。”
这理由实在坦荡,好似合理,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听得那拿着腰牌的官差更为狐疑,问道:“我看你来来回回好几趟了,只是因为稀罕?”
她应了声是。
对面人便把手中灯笼举高,借那光,朝着宋妙上下打量了一下,复才道:“天都黑了,你也知道此处才走丢了人,不要在外头耽搁,赶紧回家!”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又道:“我在后边送你出去。”
宋妙微微一怔,听出来对面人口中说的这个“送”
字警示意味颇浓,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送。
她顿时反应过来。
傍晚昏暗时分,自己在案发之处几次往返,多半是被对方当成与案子有牵扯的人了。
但还没等她回答,对面人便再做迟疑模样,转头向着身旁道:“韩兄,天黑夜半,若只我一个去送,到底不甚妥当——怕是还得劳烦你陪我走一遭。”
他顿一顿,复又道:“幸好那酸枣巷距离太学也不远,等这一桩事情办完,我就跟你一道回去,同太学学正解释——不想今日耽搁至此,误了你回返时辰。”
边上被称为韩兄的人点头应道:“本就分内,不必多说。”
而宋妙听得“太学”
二字,又听后头说学正,借那灯笼烛光再去看左边人,果然那襕衫制式实在眼熟,哪里还不晓得此人身份。
——原来是太学生啊。
都是太学生了,哪怕今晚有些误解,将来也不怕找不到人帮着搭桥解释。
那就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既是自己人,便不算押送,可以当成护送。
宋妙一下子调转了思路,心中一松,原本那一点子被“送”
的不自在,很快便散去了,也不多做言语,只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官爷了。”
一边说,行了一礼,竟是施施然当先而行。
而后头,那锦袍人哪里想到宋妙说走就走,全无寻常人被官府中人严厉以对的紧张,一边奇怪,一边别扭,却是赶忙举了灯笼跟上,也不靠得很近,只不远不近缀着,又同身旁人说话。
“韩兄,你看这女子行径可疑,理由也十分牵强,会不会与此案有所牵扯?”
那襕衫学生摇头道:“不好说,不过她应当的确是临时起意而来。”
如若程子坚在此处,一眼就能认出,这韩兄正是自己日日拿早饭、好菜去喂,只求早日喂熟的韩砺。
而那锦袍人听得韩砺说话,奇道:“这又是怎么说?我怎的没看出来?”
“你我亲眼见得这女子过来,那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她身上并没有带一点照明东西,要不是对此处十分熟悉,住得又近,如何方便行动。”
“但她自称家住酸枣巷,况且方才往返之间,对路径也陌生得很,不像是早有谋划。”
锦袍人却是很快提问:“她不是有个篮子?或许里头装着照明之物?”
韩砺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间说不上来什么意味,倒把对方看得有些心头发虚起来。
“秦纵,你去过铁匠铺子么?”
这叫做秦纵的锦袍人愣了愣:“这……倒是没有去过……”
“那也怪不得你了——我猜她那篮子里头不是照明之物,十有八九,乃是利器,是或不是,一会问一问便知端底。”
正说话间,二人已是跟着走到了州桥大路之上。
秦纵听得一惊,连声音都低了三分,忙问道:“随身携带利器,那此女岂不是嫌疑更大?!”
一边问,一边抬头去看。
而就当此时,宋妙也正回头来看。
此处店铺甚多,灯火甚明,但她站在背光之处,看不清脸,只看得清动作——那右手分明还搭在左边挽的软夹篮里。
秦纵心头一跳,足下一停,下意识已经伸手去摸后腰护身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