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现在已经几乎无恙,能如此安适地在院中晾头发,应该是额头伤口无大碍了,时彧放了心,一刻不再驻足地飞回自己的亭松园。
整个过程沈栖鸢丝毫无觉,不知时彧来过,也不知他何时走了。
亭松园与波月阁相对,只间隔一道不甚高大的青墙,向东是亭松园,向西是波月阁。
时彧低头用膳时,管事刘洪蹑手蹑脚来了,脸上露出为难,似乎有些话不好说。
时彧皱起眉,「说。」
刘洪佝着老腰,迟疑着。
「波月阁那边的画晴说,沈姨娘……」
才提了「沈姨娘」三个字,时彧便一记眼刀杀了过来。
少将军的双目天生气魄,不怒自威,刘洪吓得手脚发麻丶心头惴惴,忙改口:「沈娘子。」
刘洪连忙把话题说下去:「沈娘子想要斫张琴。」
「琴?」
刘洪悄悄地擦掉被少将军一记眼神吓出来的额头汗水,毕恭毕敬地驼着腰身,连连点头:「是的。这还是沈娘子第一次提出,需要点儿什麽东西,小老儿不知道怎麽办。」
应该说,不知道照什麽规格办。
少将军一听见「沈姨娘」三个字就急眼,那看来是不能照姨娘的规格办。
可沈娘子在府上的待遇,又不可能等同於底下的仆役。
所以这才是难办的地方。
沈娘子在广平伯府长住着,以後会有更多难事要办,刘洪索性就问清楚少将军的心思,先拿准了少将军对沈娘子的态度,便会好办许多了。
时彧沉眉思索须臾,道:「库房里有一张春雷。拿去给她吧。」
刘洪对库房里的藏物如数家珍,听到「春雷」二字,他胡子一颤,「少将军,这张春雷是先夫人留下的绝代名琴,是留给您的念想,您……」
他自己都舍不得,可少将军却没一点舍不得。
「琴无人弹,放着也是积灰,易主也好。」
刘洪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先夫人在波月阁弹奏琴曲,能引孔雀颉颃丶驷马仰秣。
自她走後,名琴春雷便被锁入了库房,从此不见天日,阖府上下再也没有能拿得起这把名琴的人。
先夫人是广陵遗老的传人,一手琴技出神入化,但少将军从小便投笔从戎,不喜诗书风月,也不通琴棋字画,春雷也就没了传人。
没想到沈氏,住进了先夫人的园子,也得了先夫人的琴。
刘洪拱手,脸色沧桑:「小老儿这就去安排。」
时彧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菜肴,虽无胃口,但还是索然对付吃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