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斟了一杯茶,推到褚回铮手边,褚回铮这次没喝,盯着淡褐色的茶汤想了半晌,最后略带不可思议地扬声:“你不要同我讲,你信了那个天机阁的谶语。”
“不至于,”
殷回之含着淡淡的笑意道,“但我命中注定的生死劫将至,若有一日我真成了众矢之的,你尽你的责任就好,不必顾我。”
他极少地跟褚回铮表露了真实想法:“宗门于我,我于宗门,不相欠什么。”
第8o章此间劫·五
观澜宗历代高位者,能卜知到命中大限的不在少数,但大都是人到晚年淡泊生死的阶段。
褚回铮整日摆出无坚不摧的样子,其实他也只比殷回之大三岁,夜里会暗自害怕父亲在哪一日不辞而别。
毕竟观澜宗的每一任宗主,都不是修为天资最高的,他如此,父亲也是。
在他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嘱咐过他若以后自己不在了,他凡事一定要多同江叔商量,他江叔才是会陪他走得更远的长辈。
他从未想过,“大限”
、“生死劫”
这种东西会从殷回之嘴里说出来。
“怎么可能……你这个年纪,怎么会算到这些?”
褚回铮震惊得无以复加,无法接受,“而且生死劫也该有个缘故——三灾九难?总不可能真因为天机阁的一句话。”
“若样样都能算得明白,那也算不得生死劫了,否则什么躲不过去,”
殷回之笑了笑,随意道,“万一是情劫也说不定呢。”
“那你就杀了那造劫的人,”
褚回铮不客气道,他最不爱看殷回之这幅能活活不活拉倒的态度,“我宗修者修的是执剑之道,求的是天下如心,哪有等着别人来给自己造难的道理!”
殷回之没想到褚回铮反应会如此激动,怔了一下。
他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是,师兄说得对。”
天色渐沉,他同褚回铮告过别,独自回了尺寒宫。
偏殿北墙之下有一间隐秘的储物室,殷回之打开机关,步入深处,从壁龛里取出了一只玉匣。
一刻钟后,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跪坐在壁龛前的青年玉袍半解,腰带散落在地,露出的半边胸膛上多了一条三寸多长的刀口。
垂在肩上的长沾了血,嘴唇苍白,经年冰冷寒凉的躯体四肢却在回暖。
“轰隆——”
瓢泼大雨倾注而下,演武场上练剑的外峰弟子下意识抬头,接了一脸的雨水。
他茫然地问同伴:“怎么好端端的下雨了?”
“不知道啊,”
同伴挠了挠头,也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刚还没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