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了嘴边,他心念一动,又咽回去了,没和虞砚说自己床头有摇铃,会有人随时听到他的需求从耳房过来。
“我没有要求你做这些,你可以不管。”
温朝看着他。
虞砚此时完全清醒了,听到他的话沉默了几分钟,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还债呢。”
第21章
“就睡这吧。”
温朝刚说完就注意到虞砚蓦然睁大的双眼,他接着补充了一句,“里面衣帽间柜子里应该有干净的被子枕头,抱去沙上睡。”
“哦,好。”
虞砚差点以为他要叫自己去床上睡,缓过神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为自己竟然生出这样的念头而羞恼,但也对温朝的安排没有异议,自己也觉得在沙上将就一晚上是最妥当的安排。
然而他到底没能在沙上安睡一夜,就连温朝都数不清虞砚这一晚上到底起了多少次。
温朝觉浅,自从当年的车祸后,哪怕只是极其细微的响动,都能将他立马从睡梦中惊醒,以最快的时间从中抽离,迅清醒。
而陪睡在房间里的虞砚似乎比他还要睡得不安稳,这一晚上似乎只要他一有动身低咳的动静,虞砚就会条件反射地从沙上坐起来,脑子还没清醒,人就蹲到了他床边,问他是要喝水还是小解,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小心摸索着开小灯去查看他腿上的伤口,一晚上反反复复折腾了十来次。
这导致温朝简直要以为这是自己的一场梦,直到他在混沌中再次醒来,借着窗外漏入的迷蒙天光看到裹着被子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人,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
虞砚的头似乎长长了不少,此刻凌乱得堪比鸡窝,埋在交叠的手臂间,露出半张英朗俊秀的脸,却一点也不显得邋遢,反倒透出某种放诞不羁的潇洒野性气息来,让温朝原本平稳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比这更细致体贴的陪护,只要出手够阔绰大方,他一定会得到比这更好的照顾,但与此刻又是不一样的。
虞砚是因为他慷慨给予的报酬才如此主动殷勤地照顾他吗?
他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
心跳声在宁静的清晨嘈杂得过分,温朝静静地看了虞砚许久,目光一寸寸从他眼下的乌青流连过鼻尖唇瓣,最终动作极轻地抬手在他尖碰了碰,蜻蜓点水地一触便收了回去,回手轻轻拉下了床铃。
叮铃铃€€€€
像风铃在朝霞中随晨风微微摇曳的悦耳曲调,落在疲惫的人耳畔化作柔和的安眠曲。
虞砚太累了,以至于照顾温朝的男佣悄无声息从侧门进来时他都没能醒来,温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噤声,随即温热的掌心贴上了虞砚的侧脸,声音低柔:“虞砚,回去睡。”
虞砚迷迷瞪瞪地被他的声音唤醒,抬头一脸茫然地望向温朝,下意识地将他贴在自己脸侧的手指拉下握在掌中,问他:“是要喝水吗?还是要翻一下身?”
温朝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指瑟缩了下,微微用力抽了回来,他别开了视线,没有再看虞砚,也像是不愿直面被扰乱的心绪:“都没有。天亮了,我要去公司,你回你自己房间睡。”
虞砚还没能彻底清醒,怔忪地听从他的温声叮嘱顺着男佣的指引回了客卧,乍然回到熟悉的环境,他的意识都没能踏入现实便再次陷入沉眠。
而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温朝也回了公司,虞砚抱着吉他坐在阳台上,拨弦的手指不知不觉地停下了动作,他望着隔壁的露台愣愣地出神。
温朝晚上照例回来陪温纯吃晚饭,饭桌上虞砚一如既往放低自己存在感,但温朝却异常亲昵温柔地给他盛汤,又问他休息得怎么样,以至于温纯微微茫然的眼神都逐渐变得耐人寻味。
温朝没有让他接着像昨晚一样来自己卧室睡沙,只说伤口没什么大碍,不用特意管了,虞砚也不追问,有点心不在焉地回了客卧。
明天就是陪温朝去宴会的周五了,虞砚面上不说,心里却很抗拒,但他到底没有说不的资格。
宴会在晚上,虞砚从中午开始就没有了自己的个人时间,而昨晚从晚饭时间开始,他就没有再见到温朝,饭桌上只有他和温纯两个人面面相觑。
温朝请了上次给他化妆的造型师,来时还顺便带了一套高定西装给虞砚。这次的妆容比上次试妆的要清透一些,没有太厚重的脂粉感,虞砚本身底子好,不仔细瞧倒也看不太出来是上了妆的,造型师还是跟上次一样赞不绝口地夸着虞砚,让虞砚有些不好意思。
按着虞砚的身量体裁的群青色礼服格外张扬,但配着别出心裁的胸针与银色领针又以其温润的色调与光泽压住了跳脱颜色会带来的轻浮感,显得矜贵而雅气。
这并不是虞砚自己喜欢的风格,然而他按着造型师的示意,在全身镜前走动几步,却不得不承认温朝的审美的确很好,好像他瞬间就变成了能与温朝的身份相配的富家少爷,而不是刚刚毕业为生计而焦愁的男高中生。